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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2024 年 6 月時,擁有 82,000 名人口的馬紹爾群島正式成為國際合約《港口國措施協定》(Port State Measures Agreement,PSMA)的締約方後,這個太平洋島國在加強打擊非法捕撈上更進一步。該條約由聯合國糧食及農業組織(United Nations Food and Agriculture Organization,FAO,簡稱糧農組織)制定並實施,為進入外國港口的漁船管理工作確立了標準。
馬紹爾群島於 2017 年開始遵循該協議規定,成為全球第 105 個、太平洋地區中第 8 個締約國,正式加入澳洲、斐濟、紐西蘭、帛琉、巴布亞紐幾內亞、東加和萬那杜之列。該協議於 2016 年開始實施,目前適用於全球近三分之二的沿海國家。
《港口國措施協定》透過強化各國的可用法律工具來遏制非法、瞞報及無管制(IUU)捕魚,使其能夠阻止載有非法漁獲的船隻進入港口。透過有效的監管,東道國可以拒絕從事非法、瞞報及無管制捕魚的船隻進入。來自糧農組織全球資訊交換系統的監測與監視資料、現場查驗和其他工具使執法力度獲得加強。《港口國措施協定》致力於阻止非法漁獲進入國內或國際市場,旨在遏止非法捕撈。
「如果這些船隻被列入該(協議)黑名單,它們就無法在世界各港口卸下漁獲。」前美國國家海洋暨大氣總署(National Oceanic and Atmospheric Administration,NOAA)與美國印太司令部(USINDOPACOM)聯絡官丹尼爾・西蒙(Daniel Simon)海軍上校向《論壇》表示。「這就是我們的真正目的:讓這些船隻承擔責任。如果他們做壞事,他們就賺不到錢。」
印太國家重度依賴海洋進行貿易,漁業是這些國家人民的主要蛋白質來源。國際法賦予沿海國家使用其專屬經濟區(EEZ)內漁業等自然資源獲益的專屬權利,此類區域範圍為海岸線向外延伸 200 海里(約 370 公里)以內。在一國專屬經濟區內進行非法、瞞報及無管制捕魚即侵犯該國主權,並對國家安全構成威脅。

脆弱群體往往受害最深。小規模捕魚佔全球捕撈量的 40%,有 4.92 億人口的收入或多或少必須依靠漁業。據英國環境正義基金會
(Environmental Justice Foundation,EJF)稱,小規模漁業餵養了大約 10 億人,包括亞洲和太平洋島國以及非洲、加勒比地區和拉丁美洲。該基金會表示,非法、瞞報及無管制捕魚正在造成全球魚類數量下降,且「直接侵犯沿海漁業社區的最基本人權」。
據研究人員稱,全球銷售的魚類中約有 20% 為非法捕撈,總量高達 1,400 萬公噸,每年造成的經濟損失估計為 1.6 兆新臺幣(500 億美元)。美國海岸防衛隊稱非法、瞞報及無管制捕魚是「竊取其他國家的自然資源」,環保組織國際綠色和平(Greenpeace)則稱之為「公海上光天化日下的搶劫」。
美國打擊非法、瞞報及無管制捕魚的跨部門工作小組在 2022 年向美國國會提交的報告中指出:「幾十年來,非法、瞞報及無管制捕魚一直是影響海洋生態系統的全球性問題,威脅著經濟和糧食安全,並使守法的漁民和海鮮生產者處於不利地位。」
中國為主要違規者
非法捕魚也侵害脆弱勞工和弱勢群體的利益,他們往往在極具欺騙性的僱傭安排下被引誘上船,並在遭受虐待、缺乏醫療照護且營養不良的狀況下受困多年,使這個本來就很危險的職業變得更加糟糕。根據聯合國國際勞工組織(U.N. International Labour Organization)2022 年的估計,全球有多達 128,000 人被困在船上從事強迫勞動。
中國是非法、瞞報及無管制捕魚的主要肇事者。懸掛中國國旗的船隻最常出現違反國際規則的行為,根據英國永續漁業諮詢公司波塞頓水產資源管理(Poseidon Aquatic Resource Management)和日內瓦「打擊跨國組織犯罪全球倡議」(Global Initiative Against Transnational Organized Crime)共同制定的 2023 年非法、瞞報及無管制捕魚指數(IUU Fishing Index),懸掛中國國旗的船隻在 152 個國家中排名最差(俄羅斯排名次之)。
儘管中國並未簽署《港口國措施協定》,但這項國際協議允許其他國家拒絕涉嫌從事非法、瞞報及無管制捕魚的中國籍船隻進入港口。
根據總部位於華盛頓特區的金融透明度聯盟
(Financial Transparency Coalition)所稱,中國也是在漁船上強迫勞動的主要施虐者。根據該組織 2023 年 11 月的研究,針對在公海或其他國家專屬經濟區內作業的船隻,約有 25% 涉嫌強迫勞動的商業漁船懸掛中國國旗。

2017 年至 2023 年間,中國船隻涉嫌參與在西南印度洋的 86 起非法捕魚或侵犯人權事件。環境正義基金會在 2024 年 4 月的報告中稱,在獲准於該海域捕撈鮪魚的 95 艘中國船隻中,近一半與此類犯罪有關,這違背了北京支持該區域永續發展的說法。
位於華盛頓特區的非營利組織 Oceana 於 2024 年進行分析後發現,為了尋找鮪魚和魷魚等有價值的漁獲,漁船正在前往更偏遠的地點,並在海上停留更長時間。2023 年,近三千艘船隻在海上停留超過六個月,有些船隻甚至長達兩年多未停靠港口。Oceana 報告稱,長途航行可能表明這些海鮮來自於非法、瞞報及無管制捕魚或強迫勞動。
美國海軍退役上將麥克・斯圖德曼(Mike Studeman)在 2023 年為《新聞週刊》(Newsweek)撰文稱,越來越多的非法、瞞報及無管制捕魚活動來自於國家支持的深海捕魚船隊,包括大型拖網漁船以及補給船、冷凍船和運輸船。時任海軍情報局(Office of Naval Intelligence)司令的斯圖德曼表示,這些工業級規模的船隊以大型集團的形式持續進行作業,活動範圍遍布全球。它們使用拖網來捕獲沿途的一切生物,完全不顧漁業法或沿海國家是否同意。
據美國海軍研究所報導,擁有 4,600 艘船隻的中國是世界上規模最大的遠洋船隊,並且一年比一年更深入公海。許多懸掛中國國旗的漁船及其船員都是北京海上民兵的一部分,負責監視並接受訓練和資助,以支持中國共產黨的軍事目標。
符合經濟效益的執法
糧農組織認為,執行《港口國措施協定》是打擊非法、瞞報及無管制捕魚最具成本效益的方式,且專家指出在港口監控船隻比派遣巡邏艇到公海追蹤並逮捕非法經營者更容易、更安全。糧農組織表示《港口國措施協定》「最終將有助於海洋生物資源和海洋生態系統的長期保護和永續利用」。
某些政府最初對締約猶豫不決,擔心遵守《港口國措施協定》可能會使港口活動趨緩,並導致收入減少。然而,在針對馬紹爾群島和泰國等五國的六個港口進行的研究中,研究人員發現《港口國措施協定》並未對大多數港口的外國船舶流動造成明顯改變。美國皮尤慈善信託基金會(Pew Charitable Trusts)委託澳洲顧問公司 MRAG Asia Pacific 進行的 2022 年研究表明:「在這些港口附近建立加工廠、漁場和船舶服務所帶來的商業利益超過將船隻轉移到管理較為鬆懈的港口所帶來的風險。〒〒該研究還發現,在實施更嚴格的港口管制前後,船舶在港口的停留總時長幾乎在所有情況下都保持不變。」

2018 年,即《港口國措施協定》實施兩年後,皮尤的研究人員寫道:「單一條約能否建立足夠強大的機制來打擊普遍存在的對漁業法律和政策的漠視?我們認為答案是肯定的,但協議的有效性取決於各方遵守和執行協議的程度。」
由於非法、瞞報及無管制捕魚業者在傳統上是借執法鬆懈或檢查能力有限的港口之便,因此糧農組織和國家海洋暨大氣總署對各國進行了《港口國措施協定》執法訓練。例如,美國國家海洋暨大氣總署提供資料收集和準備方面的專業知識,並與西太平洋區域漁業管理委員
(Western Pacific Regional Fishery Management Council)等組織合作;美國國家海洋暨大氣總署的西蒙表示這將確保「有一個公平的場所,人們可以合法捕魚,同時不讓違規者獲利」。
糧農組織的全球培訓計畫包括針對港口檢查員的三週課程,以及另外兩週高級課程,適用於負責監控、管制和監視的官員。來自 19 個國家的 25 名學員於 2024 年 5 月完成高級課程。該聯合國機構還在 2024 年 7 月協助培訓了來自馬達加斯加漁業監視中心(Fisheries Surveillance Centre of Madagascar)的 35 名檢查員,並於 2024 年 9 月協助培訓了來自 15 個國家的
24 名檢查員。培訓課程在西班牙舉行,由南韓贊助。
研究人員在 2023 年 9 月的《海洋政策》(Marine Policy)期刊文章《非法、瞞報及無管制捕魚抑或港口國措施協定港口:針對港口國績效和風險的全面評估》(IUU safe havens or PSMA ports: A global assessment of port State performance and risk)中報告稱,在發展中國家的《港口國措施協定》執行比在先進經濟體中更為嚴格。研究發現,在太平洋地區中,庫克群島和萬那杜是港口遭受非法、瞞報及無管制漁船利用風險最低的國家。在印太的其他地區中,斯里蘭卡是亞洲國家中受剝削風險最小的國家,這反映其「在與亞洲國家一起打擊非法、瞞報及無管制捕魚方面的表現出色」。斯里蘭卡所採取的行動包括在 2017 年決定成為該地區第一個禁止底拖網捕撈和使用破壞性拖網的國家。
儘管已取得進展,非法、瞞報及無管制捕魚仍是一個全球性的禍害,2024 年 6 月一份關於聯合國永續發展目標(於 2015 年通過)的報告對捕撈活動表示極大擔憂。在全球範圍內,永續魚類資源從 1974 年的 90% 下降到 2021 年的不到 63%,其中西北太平洋的降幅最大。該區域包括中國和俄羅斯,而這兩個國家是非法、瞞報及無管制捕魚行為的主要違法者。2021 年時,該海域僅有 44% 的魚類資源達到永續標準,自 2005 年以來下降了一半以上。造成此現象的原因包括過度捕撈、污染和管理不善。
全球性打擊行動
在整個印太地區中,理念相近的國家正在合作打擊非法捕魚,包括美國海岸防衛隊和太平洋島國合作機構的聯合巡邏。這是促進安全、保障、主權和經濟繁榮的「藍色太平洋行動」(Operation Blue Pacific)的一部分。根據雙邊海上執法協議(即隨船觀察員計畫),參與國的軍事人員和/或海上執法人員可以搭乘彼此船隻,並在對方水域和專屬經濟區內執法。例如,美國海岸防衛隊「哈里特.雷恩號」(Harriet Lane)巡邏艦在結束於 2024 年 4 月的為期 79 天巡邏中,在夥伴國的專屬經濟區內進行了約 30 次登檢。參與國包括庫克群島、斐濟、吉里巴斯、馬紹爾群島、密克羅尼西亞、諾魯、帛琉、巴布亞紐幾內亞、薩摩亞、東加、吐瓦魯和萬那杜。

美國海岸防衛隊還於 2023 年 10 月在夏威夷設立非法、瞞報及無管制捕魚專業中心(Illegal Unreported Unregulated Fisheries Center of Expertise)。該中心與國際夥伴合作打擊印太地區的非法捕魚活動,推動區域協調,並致力於為夥伴國提供更好的裝備。該中心還力求提高海域意識、交流資訊和增強操作互通性。
2024 年中期,來自十多個國家的海岸防衛隊和海軍在厄瓜多和加拉巴哥群島齊聚一堂,以參加為期兩週的「加拉派克斯 2024」(Galapex 2024)演習,聚焦於打擊非法、瞞報及無管制捕魚。此次第三屆演習的參與國包括加拿大、哥倫比亞、哥斯大黎加、多明尼加共和國、厄瓜多、法國、義大利、巴拿馬、秘魯、南韓、西班牙、英國、烏拉圭和美國。隨後,厄瓜多宣布了一項保護加拉巴哥群島免受中國漁船掠奪性行為侵害的活動,因該類行為多年來一直在危害海洋生物多樣性。與此同時,秘魯政府表示將制定規則,要求進入其領土的外國船隻配備衛星追蹤系統。此前,秘魯漁業部門就中國船隻在該國北部海岸的作業提出投訴。
在一起備受矚目的案件中,厄瓜多當局於 2017 年扣押了一艘穿越加拉巴哥海洋保護區的中國籍船隻。該區擁有超過 300 公噸的鯊魚和其他魚類,包括 12 種瀕危物種。厄瓜多於 2020 年取得被扣押船隻的合法所有權,並將其用於打擊中國的非法捕魚行為。厄瓜多海軍司令鮑里斯・羅達斯(Boris Rodas)告訴記者:「這艘非法船隻從前在加拉巴哥海洋保護區運輸大量鯊魚,現在它成了我們強化非法捕魚打擊力度的一部分。」
日本外務省表示,2024 年 7 月,在東京舉行的第十屆太平洋島國領導人會議(Pacific Islands Leaders Meeting,PALM)上,時任日本首相岸田文雄承諾日本將支持打擊非法、瞞報及無管制捕魚,並強調穩定、開放的太平洋對日本和太平洋島國的和平穩定至關重要。太平洋島國領導人會議的行動計畫呼籲深化船舶監測、管制和監視方面的合作,包括使用來自日本宇宙航空研究開發機構(Japan Aerospace Exploration Agency)的衛星資料。各國也表示將加強對海洋生物資源的永續管理、與太平洋島國論壇漁業局組織對話和研討會,並利用《港口國措施協定》來「預防、嚇阻和消除」非法、瞞報及無管制捕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