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根據一連串調查,包括聯合國關鍵報告指出,維吾爾人(Uyghurs)和其他原住民少數民族的強迫勞動,繼續為中國新疆地區的製造業提供動力。該研究還顯示,中國共產黨(CCP)主要透過國營的新疆生產建設兵團(Xinjiang Production and Construction Corps,XPCC)來壓迫這些族群。
報告指出,儘管越來越多國家和國際機構已經對中共提出呼籲,並加強對剝削政權的制裁,但可能需要採取更強而有力的措施,以減少包括酷刑和種族滅絕在內的虐待行為。
總部位於華盛頓哥倫比亞特區的非營利組織——高等國防研究中心(Center for Advanced Defense Studies,C4ADS)於 2022 年 5 月提出該份報告。該報告的首席分析師伊琳娜・布卡林(Irina Bukarin)告訴全國公共廣播電台(National Public Radio):「中國政府正在解釋新疆維吾爾人(Uyghurs)和其他突厥人(Turkic)的獨特身分、宗教和文化,他們主要是穆斯林,既是國家安全的威脅,也是對中國團結的文化威脅。」「因此,他們一直在監禁維吾爾人,強迫他們進入脅迫性的勞動條件,將他們從社區中根除,並將他們遣送到離家人數百英里的田地和工廠工作。」
根據英國雪菲爾哈倫大學(Sheffield Hallam University)海倫娜甘迺迪國際公義研究中心(Helena Kennedy Centre for International Justice)在 2022 年 7 月的報告,新疆生產建設兵團發揮準地區政府、準軍事組織、監獄運作者、媒體大企業和教育系統的功能,是全世界最大的國營企業之一。「中國(中華人民共和國)中央政府認為,新疆生產建設兵團是『政府、軍事和企業的特殊整合系統』。」
新疆生產建設兵團為企業壓迫維吾爾人和剝削其勞動力,以提供中國和全世界大部分地區產品和服務。在中共總書記習近平的領導下,更加強化這些努力,他聲稱維吾爾人可能具有破壞力,甚至是恐怖分子。
2022 年 8 月下旬,在造訪新疆三個月之後,時任聯合國人權事務高級專員的蜜雪兒・巴舍萊(Michelle Bachelet)發布了一份眾所期待已久的報告,宣稱中國對維吾爾人和其他少數民族的拘留可能構成危害人類罪。該長達 46 頁的評估指出,包括酷刑在內的權利侵犯行為,需要世界各地的注意。
要求巴舍萊不得發布報告的北京,將她的調查結果描寫為西方抹黑其聲譽的運動之一部分。美聯社(AP)報導,一名中國外交官表示,中國將不再與聯合國人權事務辦公室(United Nations human rights office)合作。
中國法律學者兼人權事務活動人士滕彪說:「新疆所發生的事情,是我們這個時代最嚴重的人道主義災難。」滕彪在 2021 年 7 月的外交關係委員會(Council on Foreign Relations ,CFR)虛擬討論中說:「對於大多數被拘留在拘留營的人來說,他們唯一的罪行是身為維吾爾人、穆斯林,或拒絕放棄其文化或宗教身分——例如留長鬍子、在公共場所戴面紗,以及拒絕觀看國營電視、拒絕喝酒、生更多孩子、去過國外、申請護照、持有古蘭經、與居住在海外的親戚或家人交談等等。」滕彪擁有北京大學法哲學博士學位,在離開祖國之前,曾經在中國政法大學(China University of Political Science and Law)任教。
獨立智庫外交關係委員會(CFR)報告指出,自 2017 年以來,中國政府在新疆已經監禁超過 100 萬人,並對其他人進行監視、宗教限制、強迫勞動和強制絕育。澳洲戰略政策研究所(Australian Strategic Policy Institute,ASPI)所發布的航空照片顯示,自 2017 年 4 月至 2018 年 8 月,該地區龐大的政府拘留營網路急劇擴大。中共官員否認所謂的職業訓練中心侵犯維吾爾人的人權。
2022 年 8 月中旬,聯合國當代形式奴隸制特別報告員小保方智也(Tomoya Obokata)在報告結論中指出,許多被拘留者在「可能相當於危害人類罪的奴役」條件下勞動。
中共希望維吾爾人遵守其中國身分的標準化版本,放棄他們的文化、宗教信仰和任何獨立的想望。根據《衛報》
(The Guardian)的報導,新疆生產建設兵團鼓勵全國最大的族群漢人移居新疆,並努力壓制維吾爾人的出生率。
在聽取拘留營倖存者和該地區專家的意見之後,總部位於英國的團體——維吾爾法庭(Uyghur Tribunal)認定,對維吾爾人施加的節育和絕育措施構成種族滅絕。
根據英國廣播公司(BBC)的報導,英國律師傑佛瑞・尼斯(Geoffrey Nice)在 2021 年 12 月法庭不具約束力的裁定之前主持聽證會,他說專門小組發現中國實施「蓄意、系統性和一致的政策」,以實現「維吾爾人和其他少數民族人口的長期減少」。專門小組也發現危害人類罪、酷刑和性暴力的證據。
尼斯表示,專門小組的結論是,習近平和其他中國高級官員對新疆虐待穆斯林少數民族的行為負有「主要責任」。
雖然包括美國在內的國家,已經禁止進口在新疆所生產的商品,但該類制裁的效果可能有限。高等國防研究中心人權分析師妮可・莫格雷(Nicole Morgret)告訴本論壇:「在專門討論新疆生產建設兵團時,其目標並非純粹是商業性質的,因此其壓迫行為不太可能僅僅因其業務受到影響而改變。」
「正常行爲被犯罪化」
中共透過新疆生產建設兵團幾乎控制新疆生活的各個方面。到處都是監控攝影機,人們被鼓勵去監視他們的鄰居。澳洲戰略政策研究所高級研究員詹姆斯・萊博爾德(James Leibold)在外交關係委員會虛擬活動期間說:「監視的普遍性和高度侵入性,意味著黨員幹部現在可以真正窺視維吾爾人的家裡,甚至床鋪。」
根據多份報告指出,新疆生產建設兵團已經奪取許多人的財產,並強迫他們進入工廠或農場工作,同時禁止母語、宗教習俗和民族服飾。抵抗者被拘留在勞動營,他們在此被灌輸漢族文化。許多維吾爾人就這麼消失了。他們生活的痕跡被摧毀。可耕地等被視為有價值的財產被沒收。
海倫娜甘迺迪中心報導:「該地區、其人民及其身分,被視為對中國文化完整性、國家邊界穩定性和中共絕對權威的嚴重安全威脅。」「特別是在最近五年,新疆生產建設兵團在壓迫維吾爾人的生活、文化和身分方面扮演關鍵角色。」該報告發現,新疆生產建設兵團的手法「很多在全球政治或企業結構當中都是前所未見的;所有類比都無法完整表達其廣泛的功能、範圍和權力」。
時任中共新疆黨委書記陳全國在 2017 年和 2018 年下令「圍捕所有應該被圍捕的人」,這導致拘留營的建設和監獄的擴建。中國當局禁止記者和外國調查人員進入這些設施。新疆專家告訴外交關係委員會,在世界各地的批評聲浪當中,中共仍持續將人民遣送到監獄和法庭職權以外的拘留營。
研究維吾爾人的人類學家達倫・拜勒(Darren Byler)在 2021 年 7 月告訴美聯社(AP),許多被拘留者並未犯下「任何標準的真正罪行」,並且在未經正當程序的情況下被監禁。他說:「這是正常行爲被犯罪化。」
教化也發生在政府設施的圍牆之外。滕彪在外交關係委員會討論中說:「我們應當牢記,侵犯人權……也存在於新疆所有維吾爾人和其他穆斯林及少數民族的日常生活中。」在拘留營外部,維吾爾人「持續遭受中國當局日益嚴厲的鎮壓和極權主義的監視」。
倡議團體國際特赦組織(Amnesty International)和人權觀察(Human Rights Watch)指責北京在新疆犯下危害人類罪。其中的虐待行為,包括強迫勞動、絕育和強制遵守中共的同化(包括限制宗教習俗)。海倫娜甘迺迪中心報告指出,壓迫是為了讓維吾爾人變得溫順和依賴國家,這相當於「恐怖統治」。
誰是維吾爾人?
雖然新疆維吾爾自治區幾乎構成中國土地面積的六分之一,但其 2,600 萬居民只占中國 14 億人口之中不到 2%。根據英國廣播公司(BBC)的報導,除其他族群和移居的漢族以外,約有 1,200 萬維吾爾人居住在新疆,其中大多數是穆斯林。被軍閥和各種政權統治了幾個世紀的新疆,其原住民主要聚集在崎嶇山脈和廣闊沙漠地帶的少量綠洲。
傳統上居住在該地區的維吾爾人、突厥人和其他群體,相較於東部的中國人,與西部的中亞人民有著更加深厚之文化和歷史關係。從歷史上來看,某些中國政府透過外交和貿易與該地區往來;其他政府則試圖征服和強加中國的政治和社會制度(如今天的新疆)。
新疆在 18 世紀被清朝征服,自 1949 年中國內戰結束以來,一直是中國的「自治區」。中國在 1954 年成立新疆生產建設兵團,該組織最初主要由前人民解放軍士兵所組成。根據海倫娜甘迺迪中心表示,新疆生產建設兵團的使命:控制原住民人口,並用「一手拿槍」和「一手拿鎬」來剝削該地區的勞動力和資源。新疆生產建設兵團在中國文化大革命之後於 1975 年解散,後於 1981 年重新成立,並在中央政府直接控制之下,以企業集團的身分,發揮強大的作用。
在 2009 年對要求獨立的維吾爾人所進行之鎮壓,早於當今政府的壓制性行為。根據非營利線上期刊和播客《戰略橋》(The Strategy Bridge)的報導,中共將暴動的支持者歸類為恐怖分子,利用全球對恐怖主義的恐懼,強硬回應關於維吾爾人所遭受的對待之批評。
美國國務院報導,自鎮壓開始以來,中國政府即援引民族分裂主義、宗教極端主義和暴力恐怖主義的「三大罪惡」為理由。
與此同時,新疆生產建設兵團已經演變成與數千家公司有關聯的全球企業。最初是一家生產棉花、番茄和辣椒等農作物的農業企業,現在把興趣擴展到能源、採礦、化學品、石油和天然氣開採、物流、服飾、電子產品、葡萄酒、食品加工、保險和旅遊業。中國一帶一路基礎建設計劃的主要動脈穿越該地區,提供了進入中亞和東歐市場的機會。
澳洲戰略政策研究所的萊博爾德告訴外交關係委員會,中共希望稀釋維吾爾族人口,尤其是在新疆南部,而最終將抹滅其文化和宗教。國營的新華社在 2022 年 7 月報導,中共摧毀清真寺和墓園,而且習近平曾表示,中國的伊斯蘭教必須是「處於中國的環境中」。根據美國國務院在 2022 年 6 月的報告,維吾爾族人的語言與土耳其語有關,但被迫學習普通話,包括與家人分離且被送到寄宿學校或孤兒院的兒童,也在這些設施中接受中共的宣傳。
根據海倫娜甘迺迪中心表示,「從搖籃到墳墓,維吾爾人都接受中央指導、由新疆生產建設兵團負責灌輸的教化。」「新疆生產建設兵團蓄意的社交工程計劃,要求每個少數公民擺脫其文化遺產、語言和宗教信仰,支持漢族習俗和習近平的意識形態。」
下一步?
世界各地的政府、企業和消費者,協助維持新疆的強迫勞動,儘管許多人並不知悉這一點。根據資料提供者薩亞里(Sayari)表示,新疆生產建設兵團直接或間接持有世界各地數千家企業實體的股份,因此難以(雖然並非不可能)確定產品是否與新疆生產建設兵團有關聯。高等國防研究中心在 2022 年 5 月的報告中指出:「新疆突厥人所面臨的強迫勞動和虐待,並不僅限於該地區的邊界內,而是透過全球貿易和金融體系擴散到全世界。這些全球關係可能促使以人權為代價來增加利潤,除非遭到反制,否則意味著國際利害關係者心照不宣地讓該類犯罪成為可能。」
高等國防研究中心在 2022 年 6 月下旬所發布的另一份報告,其結論是新疆正在迅速成為中國製造業的中心。該報告表示,2021 年有 4,480 家製造業公司在此設立,高於 2009年的 1,604 家。
新疆生產建設兵團大部分的增長,是中共能夠控制敘事論調的結果。滕彪在外交關係委員會討論中表示,透過宣傳和利用恐懼、恐嚇和種族主義,由政府主導的公司藉由損害維吾爾勞動者的權益而蓬勃發展。現居荷蘭的前被拘留者奧米爾・貝卡利(Omir Bekali)表示,由於中共的審查機構,中國人「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貝卡利在 2022 年 9 月告訴美聯社(AP):「如果你想知道實情,請與受害者交談。」「政府控制媒體,他們不斷說謊。」
《外交》(Foreign Affairs)雜誌在 2021 年 7 月報導,可靠的資訊和協調一致的全球制裁,是揭發新疆生產建設兵團手法的關鍵。「任何人都不應該幻想改變中國政府在新疆的行為很容易。北京不可能會承認其正感受到國際壓力的熱潮,或改變其對維吾爾人民的政策。」
儘管某些人權團體和維吾爾流亡者批評巴舍萊沒有宣布中共在新疆的暴行是種族滅絕,但她的調查結果所引起的國際關注仍然可能產生影響。根據《衛報》(The Guardian)的報導:「聯合國報告內容為已知狀況,幾乎沒有任何新增訊息。但該報告來自世界領先的人權機構,且此機構不只由一個政府,而是數百個政府所組成全,這個事實帶給許多受害者慰藉和希望。」
自由亞洲電台(Radio Free Asia)在 2022 年 9 月報導,聯合國秘書長安東尼歐・古特瑞斯(António Guterres)敦促中國聽從巴舍萊的建議,包括釋放被任意拘留者,並對於其國外親屬尚未得知消息的維吾爾人,透露其在新疆的位置。聯合國報告也敦促中國調查拘留中心被指控的侵犯人權行為。
此外,專家說國際上對新疆產品的抵制雖然還算成功,但必須加強。根據高等國防研究中心 2022 年 6 月的報告:「對抗支持新疆壓迫的財務支援所需之資料與方法是可取得的,現在是利害關係者利用這些資料和方法的時候了。」該報告表示,新疆生產建設兵團的產品以各種方式進入國內和全球市場。該公司的子公司為中國金融市場公開交易之上市公司。新疆生產建設兵團也有外國子公司,並直接銷售給國內和區域性公司,這些公司再將產品輸入全球供應鏈。該報告表示:「提升對這些產品移動途徑的認識和關注,可以減少對它們的依賴。」
然而,禁止新疆以強迫勞動所製造的產品,如果與一個國家不可抗拒的國內需求相衝突,這就會造成進退兩難的困境。以太陽能板為例。中國支配全世界太陽能板的供應,但自 2022 年 6 月聯邦政府的《防止強迫維吾爾人勞動法》(Uyghur Forced Labor Prevention Act)生效以來,美國海關人員已扣押中國製造的產品。雖然這會影響美國是否能夠履行其在 2022 年 8 月過渡為可再生能源的承諾,但美國海關和邊境巡邏隊(U.S. Customs and Border Patrol)在 2022 年 6 月至 2023 年 1 月之間發現超過 2,692 批貨物可能違反《防止強迫維吾爾人勞動法》的條款。將近一半被扣留的貨物,是太陽能板或相關零件。
這是類似於譴責俄羅斯無端入侵烏克蘭,然而卻不願抵制急需的俄羅斯石油和礦產之國家,其所面臨的困境。《外交》(Foreign Affairs)雜誌在 2021 年 7 月報導,儘管有此障礙,但協調一致的國際行動表明,對於中共精心策劃要消除整個民族宗教團體,世界將不會忽視。「這是維吾爾人民應該得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