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鲜黑市渐成新常态

路透社

据朝鲜官方媒体报道，朝鲜已故领导人、“亲爱的领袖”金正日曾于 2010 年 12 月在柏松江百货公司开业典礼上呼吁，希望这家百货公司在提高首都平壤民众的生活水平方面发挥“重大作用”。

五年后，从店里排起的长队看，这座商场没有辜负金正日的期望，至少对平壤的特权阶层来说是如此。这座商场共有三层，商品琳琅满目，从电子产品、化妆品到食品和家庭日用品，应有尽有。

但这家百货商场也有力证明了，在与世隔绝的朝鲜，黑市已成为一种新常态，这也让金氏家族的世袭独裁政权进退两难。直到现在，金氏家族都牢牢掌控着朝鲜的经济命脉。朝鲜经济是苏式计划经济，这基本上就是食物定量配给和物资匮乏的同义词。专家说，面对黑市已成为新常态这种情况，金正恩政府几乎别无选择，即便经验不足，也只能继续推进市场经济改革，否则便有失去权力控制的风险。

路透社一名记者获准在朝鲜政府监督人员的陪同下进入该商场，实地考察朝鲜人民如何进行消费。该记者注意到，商场里几乎所有价格标签都是同时以美元和朝鲜圆进行标价。一台夏普电视的标价是 1126 万朝鲜圆或 1340 美元，一台水泵的标价为 252 万朝鲜圆（300 美元），一公斤牛肉卖 7.6 万朝鲜圆（8.60 美元），朝鲜国产的 LED 灯泡卖 4.2 万朝鲜圆（5 美元）。这些标价采用的汇率是 8400 朝鲜圆兑 1 美元，是 105 朝鲜圆兑 1 美元的官方汇率的 80 倍。按照官方汇率，夏普电视的价格会超过 10 万美元，LED 灯泡的售价则高达 400 美元。

购物者毫不避讳地在收银台前掏出大把美元，找给他们的零钱可以是美元、人民币，也可以是朝鲜圆，都按黑市汇率计算。在首都平壤的其他地方，情况也是如此。

过去 20 年来，朝鲜一直在推行经济改革。现在，在首都平壤，经济改革所带来的胜利果实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为显著。平壤有很多朝鲜大公司，生产各种国产产品，以满足这个不断增长的消费市场的需要。平壤民众将以前藏在家里的钱拿出来购买手机、电动自行车、婴儿背带等。

饥荒催生黑市交易

在金正日开设柏松江百货商场的四个月前，美国对朝鲜发起了制裁，制裁措施包括禁止向朝鲜出口奢侈品，原因是美方认为朝鲜发射鱼雷击沉一艘韩国战舰——朝鲜对此予以否认。鱼雷事件后，联合国又因朝鲜在核武器和导弹研发计划上违反联合国决议而对其实施了更多制裁。

这些制裁措施对生活在农村地区的多数朝鲜民众影响甚微，这些地区在过去 20 年中已经形成了初具规模的黑市交易。农业管理不善、洪灾频发，加上苏联解体，导致朝鲜在 1990 年代中期发生饥荒。国家的配给制度瓦解，迫使数以百万计的朝鲜民众为了生存变卖一切可以变卖之物，或者私下进行易货交易。

2009 年，朝鲜实施币制改革，规定 1 圆新币兑换 100 圆旧币，并对旧币兑换新币的数额进行了限制，此举对新兴私营企业主阶层极为不利，他们在市场上积累起来的大部分私人财富也因此灰飞烟灭。

自这一拙劣的币制改革推行以来，越来越多的黑市商人要求交易必须以外币进行，对硬通货的需求暴涨，引发了为期两年的恶性通货膨胀。

不过，据朝鲜问题专家说，自 2011 年 12 月金正日去世，其子金正恩接任朝鲜领导人以来，朝鲜政府已经基本上接受了无处不在的黑市汇率和非法地下经济。

新兴消费阶层

不过，对多数朝鲜人来说，柏松江百货商场里的大多数商品都超过了他们的消费能力。

被称为 donju（意为“赚钱能手”）的中产阶层正在朝鲜崛起，他们在黑市经济中赚了钱后，开始和有着强大政治背景、喜欢开悍马车的精英世家一样，花钱购买这些新产品。

近来，现金卡已成为朝鲜的一个新兴行业。现金卡里一般充的是美元，主要用于外币购物，也可以用来为手机充值。

根据提供给外国投资者的一本关于朝鲜法律的双语指南，外国投资者也可以在朝鲜开设银行，可以将钱借给朝鲜公司，为朝鲜公司提供信贷融资方案。

颜面尽失？

路透社一名记者花了 4 美元打车，他给了司机一张 20 美元的钞票，坚持要求司机用朝鲜圆找零，司机很不情愿地将零钱递给他。

“按我们的钱算要很多张钞票。”司机一边嘟囔着，一边从一大捆脏乎乎、皱巴巴、面值为 5000 元的钞票中数出 13 万朝鲜圆。

5000 元依然是朝鲜面值最大的钞票，以前印的是朝鲜开国领袖金日成面带微笑的头像，现在已经逐渐被没有金日成头像的新版钞票所取代，这意味着将来有一天 5000 元的钞票可能会被面值更大的钞票所取代，以适应在朝鲜广泛存在的黑市价格。

此举还能避开一个令人尴尬的问题，那就是当前在朝鲜流通的多数货币上，印的是美国和中国领导人的头像而非金氏家族的头像。对朝鲜这样费尽心机培养出对金氏王朝个人崇拜的政权来说，这的确是在本国货币上“颜面”尽失。